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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期
命运与超越——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陈涛



《霍乱时期的爱情》是由迈克·内威尔执导,贾维尔·巴登、乔凡娜·梅索兹欧诺、本杰明·布拉特主演,于2007年上映的爱情影片。影片改编自曾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发表于1985年的同名小说。

剧情梗概

霍乱时期的爱情讲述了长达半个世纪的爱情故事。阿里萨是当地的一个电报职员,也是一个多产的诗人。和所有诗人一样,多愁善感也是阿里萨最显著的性格标签。

当偶然看到美丽的姑娘费尔米娜时,阿里萨发现自己邂逅了这一生所爱。于是,他开始用书信向费尔米娜表达心中的挚爱。费尔米娜逐渐被阿里萨的文字所打动。就在两人要坠入爱河时,费尔米娜的父亲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并大为震怒,他发誓要让他们永远分开。

许多年过去了,费尔米娜已成为医生乌尔比诺的妻子。当一场突如其来的霍乱袭击当地的时候,乌尔比诺成为了抵抗瘟疫的中坚力量,为城市带来了大量的药品。为躲避霍乱,乌尔比诺将费尔米娜送到法国居住,几年后又将她接了回来。这时的费尔米娜已经变成了拥有荣华富贵的贵妇人,那场半路夭折的初恋早已被她抛在了脑后。

而后,费尔米娜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父亲畏罪潜逃,她已不再是富家小姐,婆婆经常刁难她,丈夫也逐渐令他失望。费尔米娜不顾丈夫反对,坚决搬回了当年同阿里萨相识的小楼——院子里的长椅还在,长椅上还留有阿里萨刻下的费尔米娜的名字。费尔米娜反复地问自己:倘若当初她勇敢地同阿里萨在一起,会不会更加幸福?

后来,乌尔比诺出资举办了一场诗歌大赛,费尔米娜作为嘉宾出席。阿里萨写了一首情意浓浓的长诗,他希望自己最终能获奖,让费尔米娜能读到这首诗,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最终未能获奖。心灰意冷的阿里萨又开始不断游走于各种女人之间,将她们作为治疗其爱情病痛的“药”。

一转眼,19世纪结束了,阿里萨继承叔叔的船运公司成为了大人物。然而阿里萨却始终无法忘记费尔米娜发丝上的气味,但他却不敢再走近她的生活,只能远远看着她。直到费尔米娜的丈夫乌尔比诺不幸坠足身亡,葬礼过后,阿里萨和费尔米娜告白,却遭拒绝。阿里萨没有退缩,他坚持给费尔米娜写信,一封接着一封,费尔米娜终于答应同他在一起,费尔米娜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对,同阿里萨踏上了旅程。


影片结尾,年老的阿里萨和费尔米娜拥抱着躺在一艘内河航船上,船头竖起了代表霍乱的黄旗,宣告着他们再也不上岸。当船长问他们爱了有多久,阿里萨说:“53年7个月11天以来的日日夜夜,一生一世。”

爱情就像一场霍乱

《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本经典小说的创作起源,源自马尔克斯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则新闻:一对来到四十年前的故地重温蜜月旅行的老人,被载他们出游的船夫用桨打死了,为的是抢走他们身上带的钱。他们是一对秘密情人,四十年来一直一起度假,但各自都有幸福而稳定的婚姻,而且子孙满堂。这个故事与作家父母年轻时候的爱情故事杂糅在一起,为这一虚构性的作品奠定了时间跨度与张力结构。

和《百年孤独》一样,《霍乱时期的爱情》在内容上同样有着极大包容力,世间各种爱情的形式几乎都被收容进来:年轻或衰老、专一或出轨、精神或肉体等,让人叹为观止。也正因如此,这部复杂而深邃的作品,被评论家认为“写尽了爱情的一切”。

这部作品所呈现的爱情是不寻常的, 可以被阐释成像“霍乱”一样,极具传染性且无法治愈。作品中的主人公阿里萨被爱情折磨, 身体上反映出的症状跟霍乱没有什么区别:他腹泻、口吐绿水,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甚至常常突然昏厥:“情况又一次充分证明了, 爱情症状和霍乱的症状是相同的……但是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的追求却完全相反: 从自身的煎熬受苦中去感受欢乐。”

 “霍乱”不只象征爱情

马尔克斯笔下的爱情既不起源于这个世界, 也不归属于这个世界。从头至尾,这样的爱情就是这个世界的异己力量,如同霍乱对人类有机体的侵袭。

但“霍乱”在这部作品中又不简单等同于爱情。马尔克斯书写“霍乱”,是为了书写大时代精神,表现拉美的现实和历史, 表现拉美百年来所经历的灾难。

“霍乱”便是马尔克斯试图表现大时代精神的象征。作品中有许多描写霍乱的细节, 比如阿里萨的情敌乌尔比诺医生从巴黎留学回家乡后, “当他踏上故乡的土地, 从海上闻到市场的臭气以及看到污水沟里的老鼠和在街上的水坑里打滚的一丝不挂的孩子们时,不仅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那场不幸, 而且确信不幸还将随时再次发生。”

肮脏和破旧代表着拉美文化中“落后”的一面, 而留学过巴黎、受到现代理性和科学精神洗礼的乌尔比诺医生, 则准备用最新的西方医学技术对其进行治理和改造———预防和治疗“霍乱”的过程其实也折射着拉美民族接受现代化的过程。

如果“霍乱”是拉美民族性疾病的隐喻, 那么对于马尔克斯来说, 西方的现代理性工具显然并不是治愈这一疾病的灵丹妙药, 相反它带来了等同于霍乱的战争、跨国公司对本土资源的巧取豪夺等更加可怕的人为制造的“瘟疫”。

当阿里萨等待了半个多世纪, 终于在垂垂衰老时与恋人费尔米娜结合,这对走入暮年的恋人乘坐着加勒比内河航运公司的船, 开始了他们甜蜜的爱情之旅, 但阿里萨惊奇地发现船的两岸已经面目全非: 对森林的毁坏、对动物的滥杀、 对生态的践踏……这些都是拉美现代化进程带来的恶果,在马尔克斯看来,全球化和资本主义商品化就是一场无情的“霍乱”, 既是传染性的, 又是毁灭性的。



《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霍乱”有多重隐喻, 它不仅是大时代精神的表现, 是哥伦比亚三大灾难———战争、疾病、人为破坏的综合象征, 同时也是爱情浪漫精神的象征, 甚至是本土的拉美文化的象征。

故事的最后,阿里萨和费尔米娜以爱情来结束他们的生命形式。面对死亡, 生命的杂质荡然无存, 爱变得更加浓醇;面对死亡, 世俗的观念不再能局限那纯净、永恒的爱情——实现爱情也就是对生命的执着。
老年的阿里萨与费尔米娜的爱是纯净的, 并不是因为他们远离了性的诱惑, 而是由于他们越过了道德和世俗的偏见而直接与生命对话。

永恒的爱逆转末日孤独

“世界上再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了。”如果不读到最后一页,怕是难以理解这句话。在《百年孤独》的结尾,马尔克斯直接用一场神秘莫测的飓风,将倍受诅咒的布恩迪亚家族所在的马孔多小镇从地图上抹去,而《霍乱时期的爱情》则不妨视为作者二十年后对于孤独的再次书写。

在现实生活中,只有费尔米娜与胡维纳尔·乌尔比诺这样毫无激情的爱情才可能相对长久,但仍然无法抵御死亡。于是,作者为阿里萨和费尔米娜安排了另一种结局——在海上永不靠岸的爱情——自此获得了永恒的意义。

《百年孤独》中的世界末日终于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得到逆转,看到了希望,或许只有复兴自我,才可以在历史和文化的废墟上建立起崭新的现实。

人物简介

陈涛,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影视与新媒体艺术教研室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当代城市电影和新媒体艺术。著有《穿城观影:中国当代影像的空间生产与体感》(2020)、《城市与现代性:重绘早期欧美电影》(2019)、《电影导论》(2017)、《底层再现:中国当代电影中的城市游民》(2015),译有《时尚研究理论读本》(2020)、《读懂绘画:从乔托到沃霍尔》(2020)、《再见,西方文化》(2008)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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